
在薩爾塔三部曲中,影片以豐富的女性形象,刻畫了不同路徑的主體性探索,并以女性在不同代際、不同身份之間的差異,展示著欲望與主體性建構的緊密聯系。
家庭婦女的困局

“男權制的主要機構是家庭。”
薩爾塔三部曲中的中年女性都肩負著母親或妻子的角色,馬特爾通過展示其主體性探索在家庭單位中受到的限制,表達了對男權制度的批判。

首先,《沼澤》在其中最具代表性,影片展示了兩種母親形象,一種是美莎代表的,失職、停滯的母親;
一種是塔利代表的,依附于丈夫的母親。

兩人的命運交織于玻利維亞之行,塔利提議后,美莎只是敷衍地答應。而塔利在回家告知丈夫拉斐爾時,立即遭到了他的反對,后者掌握著過境所需的文書。
而美莎面臨女兒對其酗酒臥床的質疑時,以重提玻利維亞之行來證明她的行動力。
于是兩人重新確定此行程。當塔利靠自己找到相關過境文書,拉斐爾卻依然回避和拒絕幫助她。塔利雖失望,但也沒有提出異議。

直到出行前,塔利發現拉斐爾已經背地里采購了孩子們的文具用品。她在泄氣之后,卻開始自我反思起玻利維亞之行的“不合理”之處,以此合理化丈夫的行為。
繼而打電話給美莎取消行程,美莎則欣然接受,酗酒已經使她喪失了行動力,她成日臥床看電視,電視先以噱頭十足的新聞報道持續消耗著她的注意力,再以充滿誘惑性的商業廣告操縱她的購買欲。

在美莎從電視廣告中購買的冰箱,進一步地把她留在床上,無需下床到廚房制取冰塊。于是,電視、酒精、床就成為美莎生活的主心,使她無心關注孩子。
玻利維亞之行代表著難以實現的目標,行動一步步被推遲、暫停、取消,此種折射出美莎停滯的生活狀態,以及塔利處于依附于丈夫的地位,被丈夫忽視、干預而不自知。

其次,《無頭的女人》則刻畫了女性身為妻子的境況,維洛的記憶與認知始終沒有被丈夫、親友承認。
丈夫馬科斯在事發后一直對維洛灌輸被撞死的只是一只狗的理念,其車禍的證據也通過他們的社會關系,在司法、醫療體制中被抹除和篡改。

這些對她“保護”行為,壓縮了維洛自身行動的空間,被動地成為同謀者。影片無意做出道德評判,而是以嚴絲合縫的困境和無法被救贖的人,書寫此悲劇的必然性。
最后,《圣女》展示的中年女性是一名離婚后的單身母親,海倫娜是酒店的管理者,年輕時也曾是演員。

前夫的再婚使她心煩意亂。她在組織酒店的醫學會議活動時,認識了已婚醫生雅諾,后者被其所美貌吸引。
海倫娜患有耳疾,于是在與雅諾的交往之中,她被后者以男性和醫生的雙重眼光打量、評估著,代表著一個被凝視的角色,并壓抑著接近雅諾醫生的欲望。
少女的欲望之力

馬特爾將滿溢的欲望賦予青少年女性,讓她們代表一種活力、生機,與困境中的中年女性形成對比,其主體性探索代表著逃離家庭內部停滯與僵死的可能性。
而《圣女》的主題與西班牙導演佩德羅·阿爾莫多瓦的《不良教育》十分相似,后者同樣展現了青少年性欲望,以及天主教對兒童主體性的塑造。

馬特爾與阿爾莫多瓦之間,存在長期的合作關系,后者與弟弟阿古斯丁·阿爾莫多瓦的制片公司,制作了馬特爾的《圣女》及之后的兩部影片。
《不良教育》中神父的演員丹尼爾·希梅內斯·卡喬后來也出演了《扎馬》的主角。
《不良教育》講述了兩位男孩在天主教學校中暗生情愫,隨后被神父發現并拆散。其中一個男孩伊格萊西奧遭到了神父的侵犯,另一個男孩恩里克長大后成了電影導演。

影片以戲中戲的方式,將恩里克的成年生活與童年生活交叉敘述,并在“伊格萊西奧是否死亡,成年的伊格萊西奧在哪”的關鍵點上設置了懸念。
最終經過多重反轉,揭開謎底,即伊格萊西奧早已死亡,成年后假扮伊格萊西奧出現的其實是他的弟弟。

而《圣女》也借鑒了其中的天主教、同性情愫的元素,但馬特爾的注意力則更多地放置在女性的成長經驗中,而不是營造懸念和反轉。
其聚焦女主角在反叛與信服間猶疑的過程,她的欲望時而游離于中產階級價值觀的框架之外,時而也曲解形而上的宗教理念,將其納入自身的欲望之流中。

她們注重對世界的感知,以此保持對事物曖昧性、多義性的觀察。
《圣女》講述了少女阿瑪利亞性啟蒙的過程,她母親海倫娜的酒店此時正在承辦一個耳鼻喉科的醫學會議,海倫娜與雅諾一見面就互生好感。

有一天,阿瑪利亞在街頭被參會醫生雅諾從身后用下體摩擦,但她并沒有因被騷擾而產生羞恥感。
在雅諾第二次潛入人群中騷擾年輕女孩時,阿瑪利亞主動湊上前,并伸出手嘗試握住雅諾。在雅諾驚覺之后猛然回頭凝視雅諾,后者在驚異中,迅速逃離了現場。

接著,阿瑪利亞開始持續地窺視和跟蹤雅諾,后者在知曉與阿瑪利亞母女的關系之后,陷入深深的不安,并開始回避母女二人。
本片的欲望主題可以延伸出兩條主線:
其一是阿瑪利亞以拯救雅諾醫生為“使命”,少女的主動接近與雅諾醫生的逃避、拒絕之間形成張力。

另一條是海倫娜與雅諾準備排演戲劇,前者在失意的婚姻中,渴望新的愛情,后者被阿瑪利亞驚擾,惶恐于猥褻行為會敗露,受到職業倫理準則的懲罰。
影片并沒有在傳統的“加害者-受害者”的框架下講述阿瑪利亞的成長故事,首先,在阿瑪利亞的回望和觸摸中,扭轉了自身的客體位置,打破了來自男性的凝視,去除其性騷擾的快感。

同時,雅諾匿名狀態被打破,作為一個已婚醫生,他的越軌行為也威脅著他自身的社會關系,暴露了他在婚姻契約、職業身份的脆弱性。
其次,對于騷擾事件,阿瑪利亞將此猥褻行為與其在當地天主教課堂中理解到的“神的召喚”聯系起來,并因此想做雅諾的拯救者。

其青春期懵懂的欲望與宗教情感中對神圣的追求混雜在一起,在身體的接觸中,產生了情動,于是消弭了下體接觸帶來的性騷擾意味,而轉變成了主體間的隱秘連接。
學者朱迪斯·巴特勒指出,“(個體)接受召喚總是一種誤認,再生產規范的過程必然包含重復、重構乃至顛覆。”

對于她來說,身體先于理念,形成了認識論的基礎,這使得事件的意義曖昧多義。她主動接近雅諾、向其求愛的行為,形成了對宗教教義的重構。
她既是圣女,也是d婦,她虔誠地實踐“教義”,卻在引誘一個中年男人。
同時,此行為也荒誕地體現出當地宗教教義中要求女性獻身、犧牲的部分,是一種培養受虐狂的意識形態。

最后,影片展示著阿瑪利亞并不執著于雅諾,她與密友何塞之間也有親密曖昧的同性感情。
何塞在阿瑪利亞發燒時親吻了她,并且,在泳池中時,前者許諾要照顧后者,做她的“姐姐”。這暗示了阿瑪利亞的情欲具有流動性,在性別與宗教秩序中,擁有解轄域化的力量和逃逸的可能性。

綜上,影片通過阿瑪利亞另類的欲望,展示了由女性凝視的力量,以感性對理性的沖擊,以此展示了當地宗教意識形態內部的矛盾之處。
#頭條創作挑戰賽#
轉載自頭條號:檸檬娛兒。(侵刪)